Q1:您為什麼畫抽象畫?

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這個人對細節沒有興趣,也沒有耐心。我不喜歡看小說,從沒完整讀完一本小說,也不喜歡看連續劇,所以畫抽象畫對我來講是很自然的。譬如說要畫龍山寺的龍柱、階梯的細節,我缺乏那個耐心,相對的,我喜歡讀傳記,喜歡看沙特、紀德的作品,而且不需要花很多時間就能讀完。

Q2:您為什麼喜歡沒有框,呈現延伸、無限感?

這也和個性有關,我不喜歡被框在一個空間裡,所以我每個系列都企圖往外延伸,也可能因此我的作品可以看久一點,是抽象的,也有想像的空間。
例如一般人看賈克梅蒂(Alberto Giacometti)作品時會注意雕塑的實體,細瘦的四肢、粗糙的表面,但我對眼睛看得見實體不感興趣,我注意的是周圍,感覺那種空氣,看久了真的會怕,好像可以看到靈魂在周圍。
我喜歡立體的東西,剛開始我到巴黎是想學雕塑。進到雕塑學校一陣子,課程大多讓我們做基本的東西,後來覺得沒有很多值得學的東西,慢慢就不去了。
可能和我喜歡聽音樂也有點關係。

Q3:您創作了這麼多系列作品,會同時創作多個系列嗎?

通常各個系列創作時間是交錯的,同一時間我會進行兩個系列,但工作一陣子之後我會先停下來,專心在某個系列上,現在我更習慣同時間做四、五張作品。
年輕的時候,因為錢不多,畫布、顏料很省著在用,每天都會盯著同樣的兩張作品看,其實這對創作而言是不好的,創作者一定要常常中途脫離,當再回來看時,就會有新的感覺。
現在回想起來,我以前有很多不錯的創作想法,但當時畫不出來,一直蓋掉,一方面因為年紀輕,希望表現,結果把好的作品蓋掉了;現在比較聰明了,一次畫四、五張,分散注意力;另一方面,我喜歡從完全不一樣的角度發展新的東西,當一個系列發展幾年後,我會覺得無聊。

Q4:在這麼多作品中,您自認有所謂的「顛峰之作」嗎?

當然《巴黎聖母院》是肯定的,直到那時我才覺得我可以當藝術家;接下來是《百年廟》。我畫完大龍柱(意指《百年廟》),和畫完《巴黎聖母院》、畫完《銀湖》系列,都像聽到馬勒(Gustav Mahler)音樂的感覺,坐在作品前,連自己都會覺得很震撼。一輩子大概有三、四個系列給我這種感覺。

Q5:許多人會討論您的作品裡的「光」,除此之外,還有哪些因素影響您的創作?

一般人對我的作品的印象大都是「光」,我自己也認為光是最重要的,但是除了光以外,我認為每一個時代、環境、社會上發生的大事件,都會影響我的作品內容。比如說,臺灣九二一大地震、美國九一一事件,都促使我創作出滿重要的作品。
當然對於藝術作品來說,「美」很重要,另外我覺得「戲劇性」也很重要。如果仔細看,從《巴黎聖母院》、《銀湖》,甚至《百年廟》,對我來講都是戲劇感非常非常重,甚至有舞台劇那種味道。

Q6:您曾提到過去會比較用力,現在比較放鬆、用「減法」畫畫,兩者有甚麼差別?

藝術創作和生命過程有關,不同年齡對事情的看法一定會不同。年輕時很ㄍㄧㄥ,作品看得出來有它的用心,但純粹從藝術的角度看,不一定是最好的,但最初的idea才是藝術家最重要的東西,不一定是作品本身,譬如,一天之中我們可能想很多idea,其實我的經驗是,最開始跑出來的idea常常是最重要的。
許多好的藝術品都是藝術家最開始的東西,可能是破破爛爛的卻是最有意義的,想要把理念、想法表達出來,但技巧還不成熟,十年後熟能生巧了,反而容易變成表面的東西。

Q7:您從事創作時,一般怎麼安排時間?

現在不管在臺東或臺北,我每天四、五點起床,等天亮,期待進工作室。
在臺東的生活,天亮喝咖啡、吃麥片,吃完後下樓打開畫室,第一件事是把音樂打開,通常播巴哈的鋼琴曲。先到園區南邊、北邊逛一圈後,回來畫室開始工作,常常工作到很累了,抬頭一看,才九點鐘,這種感覺真棒,才九點鐘,我就已經有一點成績了,還可以繼續工作到十一點多。
十一點多就回到家裡吃午餐,午休後再到畫室繼續工作三個鐘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