Q1:定居台東17年,您最喜歡台東的什麼?

7-11(笑)。沒有啦,最喜歡的就是這個環境給我的創作完全不一樣的感覺,很自然。我剛到台東的時候還畫不出來,一輩子沒有體會過大自然,不知道怎麼表現,作品都不成氣候,等過一陣子,才畫出《比西里岸之夢》,這是在台東創作出來的第一批作品。
後來我也沒有想說要創作《金樽》。2014年臺東美術館的展覽還有畫冊,作品都採用《比西里岸之夢》為題,那現在當然,我愛台東,我愛金樽,於是有了《金樽》系列。

Q2:您覺得住在台東,生活上沒有覺得特別困難的地方?

沒有。有時候晚上很安靜的時候,我會跟香蘭說:世界這麼大,我們為什麼到這個甚麼都沒有的地方(笑)。她就跟我說:趕快睡覺,明天起床你就知道。

Q3:除了創作中出現的顏色,台東對您還有甚麼重要的影響?

搬到台東之後,顏色變得很活潑,跟之前《巴黎聖母院》、《淨化之夜》封窗作畫很不一樣。我覺得除了顏色,對我來說意義比較大的是對藝術創作、及對生命看法,我變得比較開放,也有了自由度。這一兩年我幾乎什麼東西都可以創作,藝術其實沒有什麼分別,平面繪畫、雕塑、音樂,或者是戲劇、攝影,這些現在對我來講,都只是表達自己的工具之一。
回頭來看,我從《巴黎聖母院》一直到現在,都是有這種傾向,只是當時年紀還輕,經驗還不夠,以前也沒有這種環境,沒有這個空間可以讓我去發揮,心境也不一樣。那現在對我來講,這些都應該不是問題了。

Q4:相較您過往在國外的創作經驗,與現在在台東的創作經驗有什麼不同?

以前畫不出來還是要到工作室、東摸西摸、聽巴哈的音樂、struggle顏色的問題。那時候相當鬱悶,自己故意和藝術圈離得很遠,當時台灣錢淹腳目,許多畫家回台灣都賺了很多錢,但我幾乎還沒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,只有畫出幾張《巴黎聖母院》。
在台東很棒,新的東西一直出來,讓我恨不得可以再活個二十年,持續創作。而且現在工作要達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比簡單,四、五十年的經驗實在是騙不了人,所以現在我的工作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,就是從以前慢慢累積下來的經驗,表現方法當然不一樣,但裡面的東西都是以前的。
這十幾年來有電腦、手機,現在有AI,也跟以前不一樣。電腦模擬對我來講很有幫助,先模擬出來可能只是20%,但我可以馬上知道這條路能不能走,很快評估、修正。如果沒有設計師協助,我會多花最起碼十倍的精神。

Q5:什麼時候開始想要建構藝術園區?

我住在美國東漢普頓(East Hampton)的時候就想了,East Hampton從紐約開車大約兩小時,因為地價便宜,有些抽象表現的畫家也住那邊,像Willem de Kooning(1904-1997),通常藝術家有一點年紀都會跑到鄉下,不想拚了一輩子還在都市,人都會往大自然走。
那時候每到夏天,所有紐約、歐洲藝術圈的人都會到East Hampton度假,那時候香蘭在那邊有一個很大的時裝店,櫥窗後面擺我的作品,Leo Castelli畫廊的經理人到處逛,就從櫥窗看到我的作品。
當時我就想弄個畫室讓人家參觀,也沒有想過會回台灣。後來住到台東大概十年左右,又想起以前的這個想法,剛好碰到熱心的嚴長壽,這個想法才慢慢實現。

Q6:在台東,這個想法又被引發出來的原因是?

Paul:
因為年紀也大了,住在East Hampton時才五十歲左右,我當時就覺得一個藝術家不應該只為自己創作。雖然年輕時都是自己在struggle,我做為一個藝術家,感覺好像對社會沒有任何貢獻,尤其我回來畫出《百年廟》、《銀湖》這些作品以後,到了台東,所有的靈感被大自然所打開,我希望別人也有這種經驗。

Q7:整個園區以《13.5坪》為原型,在雕塑創作時就有這個想法嗎?

那時候沒有想說園區要用這一個概念,只是單純做雕塑。我滿調皮的,雕塑作品想不出title,取名《13.5坪》是因為農具室(農業資材室)的法定面積,這個作品是我在東鋼(東和鋼鐵)做的,我本來想放大,蓋成我的住家,但那時候沒有人敢蓋,台東也沒有幾個人能夠蓋這樣的房子,最後沒有用這個造型蓋我的住家。
後來要建園區了,我從《13.5坪》的三件鋼雕中,選出兩件比較適合變成建築物的,做了不同的模型。廖明彬董事長帶林友寒建築師來參觀的時候,友寒覺得很有意思,馬上就建議其中一個做為展覽廳,另一個就是現在的接待中心,於是開始合作。

Q8:您對於藝術園區的期待?

我希望以後喜歡藝術、喜歡建築的人都來。這個需要時間,這個年代能讓喜歡藝術與建築的人比較快來到園區,如果三十年前來做,一定很慢。現在有網路,世界變得這麼小,我希望台東這種天然的地理環境、山、海,加上當代藝術,再加上當代建築,大家來並不只是看作品,當他們離開園區之後,還會想到台東整個大環境,藝術和建築則可以讓大家有所感觸。